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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/ 星晚
編輯/ 李覲麟
3月中旬，湖北一所高校舉辦的招聘會上，某超市以6500元的底薪招聘管培生，引起不少大學生排隊應聘。消息一出，很快引發(fā)了熱議，當代大學生的求職現狀難道已經如此殘酷了嗎？
事實上，長期以來，大學生都普遍面臨著畢業(yè)即失業(yè)的窘境。于是有人選擇繼續(xù)在象牙塔里當一只鴕鳥，也有人對生活低頭，加入內卷大軍，但激烈的市場競爭也在無形之中增加了年輕人的壓力與內耗，因此又有一群人開始逃離格子間，拒絕腦力活。
服務員、酒店保潔、后廚打雜、電影院檢票、送外賣……這類輕體力活受到熱捧，年輕人寧愿通過流汗來獲取報酬和快樂，也不愿將身子嵌在寫字樓里，換來抵不掉的焦慮。
“脫不下孔乙己的長衫，說得大概就是以前的我吧。”27歲的吳涵茹在大學畢業(yè)后留在了西安并進入一家廣告公司，從事文案策劃的工作，在親戚口中，她是工作體面的寫字樓白領，但在她看來，這是份很空虛的工作，三年工作下來，人生幾乎沒有進展。
剛入職時，吳涵茹還抱著十足的干勁，想要努力掌握點真才實學，不過她很快意識到沒有人會手把手教學，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摸著石頭過河。“文案策劃類的工作做起來真的會有一種虛無感，評價工作內容的好壞很主觀，我覺得我能感受到的進步大概就是更會揣測甲方需求了吧。”吳涵茹說到。
長時間的腦力勞動，加上每月到手不足4000元的工資，讓吳涵茹變得很焦慮，“假如一直這么干下去，我會制造出多少文字垃圾？到最后會有值得回憶的嗎？”為了停下這種焦慮，吳涵茹裸辭了。
失業(yè)后，吳涵茹擁有了不少年輕人夢寐以求的“Gap Year”，在完成了休養(yǎng)、旅行、玩樂之后，吳涵茹決定找個接地氣的輕體力活，例如在快時尚品牌做促銷員。薪酬與文案策劃的工作相近，不過上一休一的排班幾乎比以前多出了一倍的休息時長。
更主要的是，這項上班時疊衣服、鋪陳列、核清單、找?guī)齑娴墓ぷ髂軌蚴斋@及時反饋，不需要處理太多的人際關系，下班后更是擁有充分的個人空間。如今，吳涵茹已經做了半年時間的促銷員，她自認“已經脫下了孔乙己的長衫”，至于這份輕體力活要做多久？做到什么樣？吳涵茹表示沒有想過。
“某種程度上來說，這份工作也治好了我對職業(yè)規(guī)劃、對未來的焦慮。有時候我們就是被太多因素束縛了，例如讀了十幾年書的大學生就一定要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，但人生是過給自己的無數次體驗與嘗試，我現在才剛開始。”關于下一步，吳涵茹還沒有打算。
的確有很多年輕人在走出寫字樓之后，決定開始一場沒有目的的體力活體驗。“我剛注冊了美團眾包，新手任務做完之后就開始接單了，剛開始的幾單很簡單，距離很近，主要是為了摸清流程，后面的單子就復雜了不少。”1999年出生的申夢正在體驗當一名外賣員的酸甜苦辣，“可能是我技術還有待提高，總之我現在時刻行走在超時的邊緣，更不敢多接單，所以每天也就掙個一百來塊錢，還總感覺被系統(tǒng)追著跑，確實累。”
盡管跑外賣很辛苦，但申夢覺得最近反而輕松了，沒有懸在心里趕不完的KPI，沒有對接不完的甲方需求。當白領時常常會出現的報復性熬夜在成為藍領后消失了，每天晚上10點左右，申夢就能夠進入甜甜的夢鄉(xiāng)，褪黑素和蒸汽眼罩再也不是用一囤一的必需品。
吳涵茹和申夢脫下了“孔乙己的長衫”，迎來了自己的“Gap Year”，打卡了新的人生體驗，至于下一步要走向哪里，似乎并不重要。
還記得20年前引起全網轟動的“北大屠夫”陸步軒嗎？他或許是最早脫下“孔乙己長衫”的人。
在他身上的標簽很多，他既是“高考文科狀元”“北大才子”，也是“豬肉販子”。1989年剛畢業(yè)時，陸步軒在工作上處處受挫，轉戰(zhàn)在農貿市場成為一名豬肉攤主之后，輿論開始瘋狂向他襲來。陸步軒曾對柴靜談到：“我不敢說自己以后能做什么，命運基本上不掌握在我手里。”
不過，他是努力且幸運的。2018年，陸步軒與校友陳生共同創(chuàng)辦的“壹號土豬”已入駐全國近30多個主要城市，當年銷售額達18億元。
眼下，“陸步軒”不再是異類，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試著換一種方式撬動這個世界。
24歲的鄒成軼大學本科專業(yè)是室內設計，畢業(yè)后在幾家本地的設計事務所工作過，但因為工資低、壓力大以及行業(yè)“水太深”的緣故，鄒成軼最終決定獨立門戶。脫離事務所之后，鄒成軼先后找過幾位相熟的水電工、泥瓦匠師傅付費當學徒，他目前的想法是把裝修環(huán)節(jié)的各個工種都體驗一遍，然后慢慢搭建起自己的裝修團隊，最終開設一間設計與施工一體的工作室。
“現在干的體力活是一時的，我更多考慮的還是怎么為我今后的工作室積累經驗。個人認為現在跟著師傅干體力活是很必要的，因為只有自己真的動手了，才會知道從設計到落地之間的鴻溝怎么去填。” 鄒成軼說到。
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，鄒成軼有一個宏大的愿望，那就是希望用“90后”的思維來改變設計與裝修行業(yè)的亂象，盡管他知道這個目標很遙遠，但他還是決定要破釜沉舟一把。
就像陸步軒遇到了陳生一樣，鄒成軼之所以能夠走得如此堅定，也是因為遇到了領路人。“我認識的一位前輩畢業(yè)于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，曾經參與過多個城市商業(yè)綜合體、旅游小鎮(zhèn)、高端住宅、城市更新改造的大型項目，但你想不到他現在在哪里。他跑去各個鄉(xiāng)村，建造藝術私宅，這條路很難，變現也很慢，不過這是他想要的，他說他想改變中國鄉(xiāng)村的樣子。”前輩的經歷讓鄒成軼受到鼓舞。
世俗的看法曾束縛著年輕人的手腳，“什么年齡該干什么事”這句話復制出了一個又一個相似的人生，但如鄒成軼一般的年輕人正在改變，干體力活只是他們宏大藍圖中的第一步，他們的腦洞正與世界碰撞出火花。
“孔乙己文學”的爆紅正在引發(fā)全民思考，微博話題“脫下了孔乙己的長衫”閱讀量突破1.2億次，討論量突破1.7萬次；話題“央視網談孔乙己文學”閱讀量突破5.9億次，討論量突破10.8萬次。
央視網提到，“孔乙己之所以陷入生活的困境，不是以為讀過書，而是放不下讀書人的架子，不愿意靠勞動改變自身的處境。長衫是衣服，更是心頭枷鎖。一時的困難不等于一生的失敗。未來屬于青年，希望寄予青年?？滓壹旱臅r代一去不復返了，當代有志青年絕不會被困在長衫里。”
當代年輕人的確面臨著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割裂，求職難的話題年年霸榜，不過身上的長衫其實已經漸漸被脫下了。
如前文中的幾位受訪者的經歷與選擇一樣，有人放棄格子間是為了停止精神內耗，用簡單易上手的體力活放空大腦，給自己創(chuàng)造出理想中的“Gap Year”；也有人借體力活跨出靈活就業(yè)、實現夢想的第一步，不給自己和未來設限，才是新方向。
除此之外，借著這股風，有年輕人用Vlog記錄下自己放棄高薪，干起體力活的過程，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就積累了幾千上萬的粉絲。
豆瓣“輕體力活探索聯(lián)盟”自2022年11月15日創(chuàng)辦以來，已吸引32407位成員，大家互相交流心得，答疑解惑。
其實早在去年，智聯(lián)招聘發(fā)布的《2022大學生就業(yè)力調研報告》顯示，2022屆高校畢業(yè)生中，50.4%選擇單位就業(yè)，比2021年下降6個百分點。而自由職業(yè)（18.6%）、慢就業(yè)（15.9%）的比例均較去年提高3個百分點。這是繼2021年之后，連續(xù)第二年呈現單位就業(yè)比例下降，自由職業(yè)、慢就業(yè)比例上升的特征。
潮水正在轉變方向，年輕人正在改變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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